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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 JUNE 2025
回基隆當一名遊客
不知道是否因為日本藝術家平子雄一（Hirako Yuichi）創作兩座尺幅近四公尺的巨型木雕作品《山》與《湖》，與基隆市山海之城的地景風貌契合，因而選擇於基隆美術館作為首度來台個展《超越理想的風景》展出地點。
趕在展期倒數一週前去看展。其實另有私心，更準確的說藉由感興趣的展覽給自己「回」一趟基隆的理由。
遠在童年的記憶裡，每年除夕當天全家總在天際未破曉之時從暖被中爬起、盥洗、出門，趕在黎明時分出發回基隆吃過年團圓飯。作為一個孩子，對於「黑白交替之際」根本不該是晨起時刻啊，每一回從被窩中被挖起床著實是件非常痛苦的事，但抵達基隆後的白日景緻就不一樣了，廟口已然開始營業、曾在仁人路的湯姆熊遊樂場、還有曾擁有百坪與兩層樓高的仁三路誠品書店，這些記憶早早已成為「曾經」。或許不願意印記被歲月沖刷而斑駁，所以有時候只能任性地沈溺心中記憶裡的「曾經」。
《超越理想的風景》以城鎮、群山、海洋主題劃分，展出大型立體裝置、巨型雕塑、壓克力彩繪畫等20餘件作品，被喻為充滿靈性的「小樹人」角色貫穿整場展覽主軸。小樹人是人類心之所向扮演而成，還是萬物皆有靈的幻化所生？小樹人包圍在物質堆積如山的居室空間，感受畫作裡迎面撲來的壓迫感，但構圖中尚有一扇極小的窗口，窗外夜空繁星熠熠；小樹人轉化為林中地景的一部份，佇立著如大自然的靈獸般，守護一片綠意中的生機盎然。平子雄一所創作的人居樣貌與大地風景，是隱喻彼此共生嗎？還是那是一段終究未了的拉扯呢？
「基隆，山海相擁、霧雨交織，城市與自然的邊界時而清晰，時而模糊。」小時候的基隆印象都是寒冷冬季且充滿濕漉雨滴的城市印象，兒時被雨水打落在視線中的基隆是模糊的；這天抵達基隆車站後，六月夏日蒸蒸熱氣與萬里晴空的天氣卻是清晰的。其實，無關乎季節時氣，模糊的與清晰的基隆之於我儼然不過已是作為一位一日遊客而已。
正午走進廟口，許多攤販都尚未開始營業，如果我擁有大胃王的胃，希望能將兒光顧且固定攤位的咖喱飯、綜合湯羹、油飯、泡泡冰都吃一輪。當天最後選了附近的「阿華咖哩炒麵」以及從小到大，到廟口吃完正餐，一定得吃的小販點心＿「紅豆口味的QQ涼圓」，關於傳統的古早味點心，像是隨著名為年齡的階梯般，越是再爬升一層，越是看不清一樓的地景，直到逐漸渺小到如星點似的看不見為止吧！與我相聚的是回憶，當天在廟口閒逛的時候，我好像看見了小時候與家人在廟口覓食的自己，現在的我與童年的我只能擦肩而過，卻無法相互注視。
午後我到獅球嶺砲台斜坡邊上的「隱山所」咖啡廳，距離港口僅約1.3公里，咖啡廳裡沒有我兒時的記憶，轉眼間變回了當下自己的模樣與年紀，我閱讀、寫字、筆記，在充滿老件收藏且有涼爽冷氣的舒適空間裡，喝著不過分甜膩且絲滑潤口的黑糖冰拿鐵解暑氣。
那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，我卻依然清晰記得專屬於我的基隆記憶，寒冬除夕初嚐泡泡冰的滋味、用湯姆熊得分的票券換得的獎品、以及我當年在誠品用零用錢買過的那幾本書。這些印象先是構成了當年畫面，再來是情境環繞出氛圍，最後是情緒，是不可被復刻的。
Photography / Scarlett Choo